程颢说得很清楚，只是由于情有所蔽，才不能适道。
牟宗三先生所说的纯粹理性就能是实践的，同康德的纯粹理性自己就有实践力量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康德把道德情感排斥在道德理性之外，认为自由意志必须只被道德法则所决定[27]，牟先生则把情感上提而为本心，本心就是无限智心或智的直觉，因而一切是理性决定，而毫无情识作用[28]。儒家的道德哲学是理性主义的，但所谓理性者，即是道德情感的理性化，或理性化的道德情感，不是在情感之外有一个道德理性，而与情感相对立。
仁当然是儒家所提倡的道德境界，但道家也不是反对道德境界，道家主张保持心中之德，以实现天乐或至乐，这也是德美合一的境界。中国哲学很重视性理而不是物理（不是完全不谈物理），这也是很清楚的。如果不是从实体论着眼，而是从境界论着眼，那就可以回答儒家为什么没有自然哲学或宇宙论本体论的问题了。这种缺乏严格分析的整体论学说，可能是中国哲学的缺点，也可能是它的优点。西方有一派被称为情感主义的哲学家、伦理学家，确实看到伦理与情感的关系，用情感解释伦理，他们否定了康德的道德形上学，更加重视心理问题，但是，他们并没有否定道德形上学关于情感的基本观点，仍然认为情感是私人的、主观的、相对的、易变的，因而否定了一切伦理价值。
几者动也，因而自由意志何以可能的问题就被解决了。境界很高的人，并不是进入另一个世界，他也是平常人，做平常事，但是他的所作所为，虽是平常事，却具有不平常的意义，不仅如此，它还有不平常的作用，而且是能够看得见的。徐复观先生就讲：孔孟的人性论跟老庄的人性论是先秦人性论的中心思想，孔孟基本上是仁、义、礼，而老庄是虚、静、宁。
我个人读《庄子》最大的受用，就是改变了以前的小心眼，心胸变得宽广。你们都知道海德格尔，他是20世纪影响最大的一个德国哲学家，他翻译了十章《老子》，但是他不懂中文。庄子的《齐物论》有一句话：物无非彼，物无非是。庄子借海神讲：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现在我们回到第一句话。
我突然由尼采发现了庄子，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所以，人生打基础，根很重要。突然一条大鱼吞下了诱饵，那激起的波浪跟泰山一样高，海水震荡。《老子》只出现自化，比较倾向于政治教化，但是庄子的化是万物在不停地运转、变动，所谓大化流形。
郑板桥说：咬住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你的死有没有价值，要看你的生来肯定。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他很大胆，因为找了一个年轻人，而且还不是国学的。
有的人就是被很多观念束缚住了，庄子就是要运用丰富的想象力突破这样一种观念的囚牢。外国老是说中国威胁论，我说儒释道都是讲和谐。
天地的起源、万物的本根是什么？老子认为是道。比如说，如果唱歌只有一种声音，煮菜只有一种味道，那是很单调的，而相对立的思想总是能构成一个耐人寻味的、和谐美妙的意境。
这个晴是天晴的晴，但也暗喻感情的情，这多美啊。所以，当代哲学一直讨论对话的问题后来虽有所区分，但并没有将二者对立起来，除了李翱说过灭情复性之外（其实，他还有另一说法，却很少为人所知，或很少引起注意），其他大多数思想家都是主张性情统一的，包括朱熹这样的理性主义者。[28]《圆教与圆善》，《牟宗三新儒学论著辑要》，第566页。‘道德的形上学云者，由道德意识所显露的实体以说明万物之存在也。但有趣的是，他的这个观点并不是前后一贯的，他有时又承认，善与审美鉴赏有某种联系。
正因为如此，陆九渊才说，情、性、心、才，都只是一般物事，言偶不同耳[13]。所以，每个人的境界是不同的。
换句话说，哲学作为智慧之学，必须提出和回答世界的最后根源是什么以及世界由什么构成这类问题。牟宗三实际上把情限制在执的存有论，因而不能进入无执的存有论。
但是，在道德哲学中，他为什么又斥退情感呢？牟宗三先生为什么不对康德的这一悖理进行批判呢？中国哲学的特质，就在于对情感的关注，对情感的肯定，它不仅肯定情感的感性层面，而且肯定情感的理性层面，不仅承认审美情感，而且承认道德情感。谁对自然的美直接感到兴趣，我们有理由能够猜测他至少具有着善良的道德意念的禀赋。
[14]仁义礼智而喜怒哀乐之表义，非仁义礼智生喜怒哀乐也，又非仁义礼智为性，喜怒哀乐为情也。他批判康德对道德情感不能正视，但他所说的道德情感，只是对道德法则感兴趣，即所谓悦理义，这同康德的敬重心也很相似。牟先生并不是完全地、无条件地接受康德的道德形上学。这种乐不仅仅是道德的满足感，它还是人生的真正幸福与快乐。
[18]《判断力批判》上卷，第204页。康德又影响了后来直至当代的西方哲学、伦理学。
但在这方面，牟宗三先生则绝少议论。因此他说，纯粹理性自己就有实践力量[26]。
但在儒家看来，作为本体的人与作为现象的人是能够统一的，而且是必须统一的。中国哲学之所以承认自然目的，是因为在它看来，人无非是自然界的产物，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而自然界是有生意的，其实现者便是人心。
‘纯粹理性如何能是实践的以及‘道德法则何以能使吾人感兴趣这两者完全是同义语，其关键在心（兴趣、情感）之上提而为超越的本心。这样说，并不违背中国哲学的精神。这从孟子开始就是如此，并为后来的儒家所普遍接受。康德说过，作为本体看的人和作为现象看的人是不同的。
[15]《读易图说》，《刘子全书》卷十二。我们说，中国哲学的心灵境界说是整体论的，意思就是说，心灵境界既包括认识，也包括情感和欲求（意志、意向），它们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不只是认识作用于其他，而其他方面对认识毫无作用，更不是单纯认识或智的问题。
按照这种超绝的心灵学，情感只能被限制在感性的、后天的、经验的、心理学的层次，而理性则只能是先验的、超越的、形而上的。心灵是能够相通的，境界是能够理解的，即便不用语言，也是能够默识心通的。
但这不是单纯的绝对命令，它是一种普遍关怀，具有责任感、义务感，同时又是一种美感体验，即心中之乐。康德在美学领域，尚且承认有共同的情感（所谓共通感、崇高感），为什么在道德领域，却将道德情感说成是感性的、主观的、心理学的而予以否定呢？这实在是一个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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